“谢谢你当初救了我!”出狱10年后她重见恩人泪如雨下
去年年底,一条视频登上热搜——出狱10年后,一个女孩看望曾经的监狱民警,当场下跪、泣不成声:“谢谢你,是你当初救了我!”
躺在病榻上的民警叫吴秋瑾,是安徽省女子监狱三级高级警长,她因罹患渐冻症,目前已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
从警30年来,吴秋瑾倾情罪犯教育改造,成功教育改造了1900余名罪犯,让她们带着温暖和阳光重新回归社会,为维护社会稳定做出了突出贡献。
今年年初,中央政法委印发通知要求学习宣传吴秋瑾先进事迹,号召全国政法机关和政法干警认真学习宣传吴秋瑾的先进事迹和崇高精神,大力营造见贤思齐、崇尚英雄、争做先锋的良好氛围。
所以,这注定是一篇特殊的“采访”——我们采访了吴秋瑾曾管教过的对象、吴秋瑾的亲妹妹,以及曾为她制作过节目的专栏编导。
我们想从这些不同角度的讲述里,触摸到被她改写的人生轨迹,与渐冻症的抗争与和解,还有在噩运汹涌到来时,她的选择、坚持与救赎——
我站在被告席上,听到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完了。”
2010年,我被送入安徽省女子监狱服刑,“破罐子破摔”是我刚进监狱时的真实写照。
我是无亲属会见、无亲情电话、无家人汇款的“三无人员”。和同犯稍有不合,我就恶语相向。对监狱民警的日常管理,我充耳不闻。
当时的我,“头昂得像一只企鹅”。这样的心态,源于父母对我的疏离与漠视。被抛弃的感觉,时时刻刻萦绕在我的心头,我想通过各种方式引起父母的注意,直到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起初,我只觉得吴队是个板着脸,假装严肃的年轻警察,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有一次,我和上铺的另一名罪犯发生冲突,被吴队严厉批评。
此后,她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关心与爱护。生理期的卫生巾、冬天的棉鞋,夏天的花露水,时常的谈心谈话……我的世界,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她照亮了。
而我慢慢发现,私下里,大家都开始喊吴队“吴妈妈”。她是真的把全身心都扑在了我们的身上,想了解我们,帮助我们审视过去,也直面以后的路。
吴队发现我在文艺上有天赋,就一直鼓励我上台发言、演讲、表演节目,给我创造了很多机会,各种晚会、歌唱比赛、演讲比赛……仅一年的时间,我就成了文艺骨干。
我怨恨父母的冷漠无情,于是“吴妈妈”就帮我联系家人,安排会见,从中调解,让我与家人冰释前嫌,从此,我摘掉了“三无”人员的标签。
三年时间,在“吴妈妈”的陪伴教导下很快就过去了。但这簇光,在我的心里愈照愈亮。出狱后,我努力工作,想和她一样,能为身边的人、为社会做点什么。
此后,我怕打扰“吴妈妈”,虽从未主动与她联系,但我时常会在网上搜索她的名字,默默关注着她的消息。
“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全国五一巾帼标兵”“全国优秀民警”……“吴妈妈”因工作成绩突出常常被通报表扬,获得了各种荣誉。
每次看到这些新闻,我都觉得备受鼓舞。看“吴妈妈”过得好,我相信自己的日子也一定会好起来。
大脑一下子懵了。只想见到她,快一点见到她。于是我第一时间请了假,从江苏订了前往安徽的车票。
出发前,我拨通了安徽省女子监狱狱务公开电话,说明了来意。女子监狱迅速安排民警和我对接,核实身份后,将我送到了她家中。
“吴妈妈”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但此时她已无法起身,连声音都只能勉强呜咽,唯有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她的话已吐字不清,身边的人很难听懂,但每一句我都听得真切:她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结婚了吗。
我握着她的手,细数着这些年的过往,如何谋生,怎么创业,如今已经做上了店长,找到了那个爱我的另一半。
后来,有记者采访我,问了一个问题:“对于曾经的‘那段经历’,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
监狱民警就要学会如何管理罪犯,二姐在这方面是佼佼者。我一直觉得,这和从小在我们兄弟姐妹身上“练手”有关系。
小时候,父母白天要忙于养家糊口,我们几个孩子就形成了一套“自治”模式:大姐是“小妈妈”,二姐是“小爸爸”。
二姐从小行动力就很强,做事有条理,家里谁扫地、谁煮饭,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雷厉风行、爽朗直接的做事风格,贯穿了二姐的前半生。1994年,二姐25岁,成为了安徽省宿州监狱一名民警,在女犯监区从事管教工作。二姐的工作干得风风火火,同事都喊她“拼命三娘”。
后来,女犯监区从宿州监狱分离出来,成立了安徽省女子监狱,二姐主动报名要去“开荒”。
既要参与新监狱的建设,又要管理好罪犯,二姐那时候干脆就住在了单位。她不怕麻烦,女犯们都服二姐管。
二姐愿意设身处地为她们考虑。她的工作方法是德威并用,但她打开对方心门的钥匙,是用自己的真心去换。
二姐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罪犯的经历和思想动态,耐心引导,让她们明白为什么会因为曾经做的错事付出如今的代价,现在该怎么做,以后到底该怎样在社会上生存。
二姐看待事物总是抱着一种阳光心态,而二姐的格局,也从不局限于当时能得到多少回报,当下能取得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工作,能为社会多做一点事,这是她对人生“幸福感”和“获得感”的定义。
不会反复权衡利弊,心里总是装着他人,自始至终都能做到“知行合一”的二姐,我们全家人都打心眼里佩服。
2017年,父母因病相继离世,2020年二姐被确诊为渐冻症,还是发病速度最快的延髓病变,几个月就影响到了行动能力和吞咽功能。
和二姐的同事们聊起,才知道,原来援鄂时二姐就已经常常感到右手无力,但当时她以为只是肩周炎,再加上当时警力极其紧张,她还是选择坚守在了一线。
确诊后,二姐并不认命。家人和同事都劝她回家休息,但二姐当时并没有回话,只是依然坚持每天都去单位。
她对这片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曾经克服了多少困难,奋斗过多少个日夜,这些,都是她放不下的。
我们陪着她。身体不听使唤,二姐就住在单位,我和姐妹几个轮流负责她的衣食起居;她想延缓病情的恶化速度,每天坚持做康复训练,我们就来为她全身按摩。
父母离世后,二姐成了我和现实困境之间的最后“一堵墙”。遇到烦心的事,我就会去找二姐说,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有时候解决的是眼下的事情,有时候纾解的是当时执拗的心境。
现在,二姐被查出渐冻症后,依然选择乐观地面对生活。她说,“心有阳光,我就不怕被冻住”。
直到有一天夜里,二姐突然病情发作,胸闷头晕、呼吸急促,我手忙脚乱地给她搀扶到床上,亲手给她戴上了呼吸机。
看着她疲累的脸,我怔怔地坐在一旁,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突然想起二姐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偷偷掉眼泪,有几次深夜隔着房门,我听到她哭出声来。
看到二姐,我时常会想起多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厚厚的积雪,遮蔽了我们姐妹上学的必经之路。
她铲一锹,我们就走一步。一边铲着,她还一边给我说笑话。到了学校,二姐的双手、脸颊已被冻得通红发胀,但我一直记得,她弯腰挥锹的样子,还有爽朗的笑声。
哪怕如今,她的灵魂渐渐被困在了身体里,但她的一生,自始至终都在战斗,自始至终都很勇敢。
第一次,是在2021年12月底,我和同事来到安徽,当时就吴秋瑾队长率队援鄂的感人故事制作了一期节目,名字叫《凡人英雄》。
那时候,吴队的病情已经影响到她的语言和吞咽功能,采访中,她说几句就要停下来,调整一下,访谈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当时吴队和我说了去援鄂的经历。她主动请缨写下请战书时已经51岁,被组织任命为工作队队长、临时党支部书记,火速驰援。
53天的艰苦奋战,“来得最早、付出最多、工作最辛苦,是最能打胜仗的女警队伍。”这是司法部领队给予安徽监狱援鄂抗疫工作队的评价。
在最接近病毒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将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但“人民警察”这四个字,给了她最坚定的勇气。
直到从武汉撤离,她骄傲地跟组织汇报:去时无悔,归来无恙,20个人一个都不少地,全都回来了。
再次来到安徽拍摄,时隔快两年了,吴队说话更加艰难了,她的腿脚也没有了力气,去哪儿只能依靠轮椅。
面对目前无药可医的罕见病,就在所有人都替她感觉到惋惜,以为她会就此倒下的时候,吴队凭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与毅力再次站了起来,为自己热爱的这份事业拼尽最后一份力。
“一次选择,终身热爱。”聊天中,我们感受到吴队对工作还有着深深的眷恋,她跟我们说起她的心愿——想要围着单位的大墙外面转一圈。
那天周末,下午的阳光非常温暖,在家人的陪伴下,吴队坐着轮椅,来到了大墙外,她轻轻地抬起头,望着远处的高墙,看了好久好久。
吴秋瑾队长,她身上纯粹、真实、执着而真挚的情感影响了许多人,让成千上万的人相信法律,感受到法律的公平正义,她改变了像小云一样的数千人的命运,让她们向上、向善、向好。
她也让我看到一位女性身上的坚韧和不屈,即便是面对绝望,毅然向阳而生,让我感受到温暖而明亮;她经历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生死考验,她将清澈的爱奉献给了她挚爱的监狱事业。
我想,就是因为她挚爱的这身警服,就是她作为一名员的坚定信仰,和一名监狱人民警察的无限忠诚。“把每一名罪犯改造成守法公民,是我们的责任。”这也是吴秋瑾从警的初心。
吴秋瑾曾说:“如果有一种情感,能够让人违逆趋安避危的天性,不惧向死,我想,就是此时此刻的忠诚,生死关头的信仰,是我们头顶的国徽,身披的藏青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