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索耶：中国可能成为下一个世界科幻中心
编者按
罗伯特•索耶（Robert J. Sawyer），加拿大科幻作家。1960年生于多伦多，攻读无线电和电视艺术专业，1982年毕业后，在多伦多电视台工作，后全职写作，是世界上最著名科幻小说家之一。他几乎所有作品都被翻译成了中文，被称为加拿大“科幻文学教父”。现已出版二十多部长篇小说和大量中短篇小说，共获得过包括雨果奖和星云奖在内的各种科幻奖项四十余次，是雨果奖长篇小说历史上入围最多的科幻作家。主要作品有《恐龙文明三部曲》《星丛》《金羊毛》等。
《科普创作》策划了2019中国科幻大会期间针对国外科幻大师的访谈系列，此次访谈不仅对加拿大、美国、中国的科幻文学生态进行了宏观讨论，还对索耶先生的创作理念、科幻文学教学方式等做了细致探讨。更多内容请关注2020年《科普创作》第1期。
记者：索耶先生，您已经多次来中国了，您感觉中国有何变化呢？尤其是在科幻小说领域。
索耶：12年以前，也就是2007年，我第一次来中国。从那时到现在，中国的科幻小说的确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2007年，科幻小说可以说还处于边缘地带，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中国政府意识到了科幻小说的重要价值，认识到科幻小说可以鼓励年轻人在未来投身于科技发展领域。在21世纪，中国希望在科技领域领先世界，我认为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大部分年轻人更偏向于选择国际关系学科或商学。但是一个国家更需要科学家、工程师、研究者和技术人才等。那时，感觉到政府和科幻界之间的关系有点紧张，因为很多时候，在每个国家，不仅是中国，科幻小说常常只能讨论那些执政者希望人们讨论的内容，例如可以讨论外星星球、遥远的未来或是一些不同形式的生命等等。但是科幻小说非止于此，它还有很多其他方面，例如它可以激发人们对科学、能源、工程的兴趣。于是政府进行权衡，认为虽然有些科幻小说中的观念有些激进，但是科幻小说对国家发展还是大有裨益的，有利于激发人们从事STEM领域的工作，也就是科学、技术、工程、数学。所以在中国，科幻小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正在从一个孤立、边缘的地带逐渐走向政府政策和人们生活的中央。中国也非常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世界科幻的中心。
记者：您认为政府在科幻文化的营造中起怎样的作用？
索耶：很重要。就像现在，正因为有了中国政府的资助，我和这些西方国家的同行们才有机会受中国科技协会参加这次科幻大会。无疑，科幻已经成为了公共生活的重要部分。我觉得在二三十年前，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政府的作用应该值得肯定。而且我知道，现在成都已经被中国政府命名为“中国科幻之都”，这是一个城市的荣誉，而且我觉得成都实至名归。
索耶写下对中国科幻的祝福
美国科幻正在走向衰退
记者：您怎样对待当今美国科幻的发展？
索耶：谈到科幻不得不提的是科技的发展以及人们对待科技的态度。当今，中国在科技领域世界领先；而在上世纪后半叶，美国的科技曾领先全球。现在，美国科学文化正在快速退步，反而更关注感性文化，政府做决定时不是根据事实证据，而是根据人们的情感偏向，这种现象使得美国乃至美国科幻小说的发展在逐渐退步。
在当今美国，比科幻小说更流行的是奇幻小说，奇幻小说描述的是那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而不像科幻小说，描述的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时，在美国非常流行的一类小说是后末日小说、反乌托邦小说，现在这一代美国年轻人已经开始觉得他们没有父母那一代过得好了，而中国年轻人则会觉得他们现在当然要过得比父母好。中国在向前发展，而美国则在倒退。后末日小说相信美国领导者地位一去不复返了，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生活还有一切的人类都将走向灭亡。
记者：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一种现状？
索耶：一百年前，美国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尝试，美国教师开始尝试是否可以在公立学校教进化论。后来，在20世纪，几乎全世界都在学习进化论，进化论已经成为了现代生物学的基础，人们对科技似乎也有一种偏执。可是现在，美国人会问：50年前的美国不是更好吗？人们对现在的生活明显不满。但是在中国，没有人会问：50年前的中国不是更好吗？人们大多会说，现在社会比5年前要好，5年前的社会要比10年前好，10年前要比15年前好。中国正在取得飞速发展。每个人都会说：现在中国的工业、空气净化、农村电力设备，都使人们生活变得更加便捷。在中国现在的文化中，人们欢迎科学文化；而在美国，人们似乎没那么重视科学了，在这样一个不重视科学的社会，科幻小说无疑也会被漠视。
在加拿大，更容易成为一个幸福的专职科幻作家
记者：您能谈谈加拿大科幻小说的现状吗？
索耶：加拿大从国土面积上而言，要比中国大得多，但是人口却很少，加拿大有3500万人口，美国有3.5亿人口，是加拿大的十倍。而中国有14亿人口，是加拿大的好多倍。但是按人均来算，在世界范围内，加拿大有更多的科幻小说作家。
记者：您觉得是什么原因使加拿大成为科幻小说的沃土？
索耶：我觉得有两方面原因。第一，加拿大是一个支持科学的国家，但美国不是，完全不是，尤其是在特朗普这一届执政时期。加拿大的总理特鲁多十分支持科技发展，我们政府依据科学证据制定政策，而不是大众情绪；第二个原因在于我们有完善的医保制度，加拿大公民有医保可以免费就医，所以我才能从23岁起就成为一个全职作家，现在我已经59岁了，我不需要再找其他工作。但是在美国情况则不一样，我的一些美国同行必须有一个全职工作才能享受医保，如果他们没有工作，就没有人为他们的医疗买单，美国的医保是由公司支付的。所以他们一周的写作时间就很少，但是我就有很多时间。所以我们这些加拿大的同行就可以在20多岁，或是30多岁的时候就成为小有成就的著名作家，但是美国作家得到四五十岁才能出名，他们需要足够的时间写同样多的字数。这是加拿大的优势，人们在年轻的时候往往创造力最丰富，年轻时候就有机会成为全职作家，所以加拿大才能在世界科幻界有很大的影响，例如来自多伦多的凯莉·罗布森（Kelly Robsom），就是一位优秀的女性科幻作家。 总体而言，加拿大对科幻小说是非常支持的。在加拿大，这里也有很多图书节，在图书节上，科幻小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今年我和凯莉都受邀出席了，但是在美国，在最大文学节中，他们不会让科幻小说参与，他们对科幻小说很反感，不欢迎科幻。这样看来，加拿大的科幻小说创作环境非常不错。
采访花絮
在对索耶先生进行采访前，采访者陈越有幸与索耶先生以及弗朗西斯科·沃尔索、肯·麦克劳德等几位世界科幻大师共游北京园博园。游园时索耶说道，此前已经来过中国北京很多次了，但是每次来北京的感受都不一样，北京的空气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好，以前来的时候还到处都是灰尘，现在天已经很蓝了，可见中国政府真的是在很努力地治理空气。对于中国取得的发展，索耶先生也是赞不绝口：“现在中国到处都可以有电动车，政府真的是很注重节能环保，这在其他国家都是难以想象的。”
采访者
陈越，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科幻小说爱好者。
